申屠姣 杭州市西湖龙井茶管理协会秘书长、杭州市农业农村局种植业和种业管理处副处长
近年来，国内茶饮行业出现的“山寨品牌”一直有增无减，龙井茶、“碧潭飘雪”等众多茶产品都曾遭遇“山寨”狙击。商标抢注、混淆使用等行为不仅对茶企业的品牌形象造成负面影响，也容易对消费者产生误导。有鉴于此，由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民三庭指导，知产财经全媒体主办，杭州市西湖区人民法院协办的“西湖论茶——地理标志保护与运用实务论坛”于2021年4月24日在杭州召开。会议中，杭州市西湖龙井茶管理协会秘书长、杭州市农业农村局种植业和种业管理处副处长申屠姣围绕“地理标志与茶叶产业发展”主题进行了演讲，知产财经将其演讲内容进行了整理，以飨读者。以下是演讲实录。
西湖龙井位居中国十大名茶之首，是杭州具有深厚历史文化底蕴的物质和文化遗存，是展示杭州乃至中国独特韵味的元素印记和品牌标签，受到历代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关心和关注。与其它农产品区域公用品牌一样，西湖龙井同样存在经营主体多、销售环节多、品牌小而散、市场监管难等状况，每年春茶上市之际，总有不少假冒西湖龙井茶混入市场进而销售到全国各地，屡禁不止、屡打不绝，影响了西湖龙井的品牌形象，制约了产业高质量发展和农民持续增收。去年3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浙江和杭州考察时，专门作出了“提升龙井茶的品质，注重品牌保护”的重要指示。根据总书记的重要指示精神和省、市主要领导的批示要求，我市以遏制造假为重点，坚持“技防”和“人防”并重原则，深入开展西湖龙井茶品牌综合保护的探索与实践，取得了一定的阶段性成果，为切实保护好西湖龙井这一“金字招牌”打好基础。
一、工作背景
1、基本情况。西湖龙井茶现有茶园面积22404.4亩，其中一级保护区（西湖风景名胜区）面积7369.6亩、二级保护区（西湖区）面积15034.8亩，茶叶总产量约538吨，涉及茶农10482户、茶企133家。2020年一产产值4.8亿元，三产总值15亿元。为强化原产地域保护，杭州市政府2001年出台《杭州市西湖龙井茶基地保护条例》，划定168平方公里范围的“西湖龙井茶基地保护区”。同年3月30日，市政府办公厅转发市质量技术监督局、工商行政管理局《关于龙井茶统一产地标识管理若干规定（试行）的通知》（杭政办【2001】5号）文件，用加贴产地证明标识的形式，来规范西湖龙井的产销行为，打击制售假冒伪劣龙井茶的违法事件。2009年获得“地理标志产品保护”标志，2010年获得“地理标志证明”商标,2011年获得中国驰名商标。2017年，西湖龙井茶在首届中国国际茶叶博览会上获评为“中国十大茶叶区域公用品牌名茶”。在2020年中国茶叶区域公用品牌价值评估中，西湖龙井以74.03亿元继续蝉联榜首。2020年，杭州市农业农村局和杭州市市场监督管理局联合出台政府规范性文件《西湖龙井茶产地证明标识管理办法》，并计划于今年升级为地方性保护条例。
2、痛点问题。由于西湖龙井品牌价值大，市场价格高，做假在技术上又比较容易，受巨大的利益驱使，不少人铤而走险制假售假，造成市场上假冒西湖龙井屡禁不止，劣币驱逐良币现象突出。特别是2019年春茶上市期间，新闻媒体对贴茶标卖假西湖龙井的问题曝光后，社会反响较大，严重损害西湖龙井茶品牌形象。对此，夏宝龙副主席、周江勇书记等领导同志先后做出批示，要求呵护西湖龙井茶品牌。
3、部署推进。习近平总书记曾多次视察西湖龙井茶产区，并对西湖龙井茶品牌建设多次作出重要指示。2016年底，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对西湖龙井茶品牌建设提出要求。去年3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杭州考察期间，再次作出“提升龙井茶的品质，注重品牌保护”的重要指示。省、市主要领导高度重视，市委周江勇书记亲自向时任省长的袁家军同志报告西湖龙井茶保护工作，提出要强化西湖龙井茶的源头管理、市级统筹、数字赋能、立法保护、市场监管、教育引导、氛围营造等“七个强化”工作举措。袁省长批示要把习总书记加强西湖龙井茶品牌保护的指示落实落细。2020年4月22日，王宏、胡伟副市长召开专题会议，形成了《关于西湖龙井茶品牌综合保护有关问题的专题会议纪要》（杭府〔2020〕11号），以责任清单形式明确了18个市直部门和两区的32项保护任务，纳入市委、市政府重点督办项目，并组建西湖龙井专班予以推进。
二、主要工作内容
1、统筹发展，构筑“三统一”机制。一是统一政策。我局联合市市场监管局于去年1月出台《西湖龙井茶产地证明标识管理办法》，将“地理标志保护产品”和“地理标志证明商标”合二为一、统一使用。二是统一管理。将“西湖龙井”地理证明商标所有权由区协会转移至市协会统筹管理，同时建立西湖龙井茶专班机制，打破“条块分割、各自为战”的管理旧格局。三是统一发布。建立西湖龙井茶新闻发言人制度，每年由市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向社会公告西湖龙井茶开采时间、产量、正规销售渠道等信息。同时重新组建官方网站，开通抖音、微信公众号等新媒体，引导消费者通过正规渠道购买西湖龙井茶。
2、数字赋能，实现“六化式”管理。我局自主设计开发的西湖龙井茶数字化管理系统，于去年3月正式投入使用，并接入城市大脑。该系统有效覆盖整个西湖龙井茶生产经营领域，实现对西湖龙井品牌的全程闭环监管，对遏制制假做假现象起到了关键作用。主要有6个管理步骤：一是统一核定面积。由区、镇、村三级根据测绘数据，对每家茶农（茶企）的茶地面积等基础数据进行核定。二是建立电子账户。在管理系统中为每家茶农（茶企）建立独立的电子帐户，按其茶园面积核发茶叶数量。三是购销同步划转。茶农茶企在现场交易时，电子账户同步增减，两者一一对应。四是按量申领茶标。茶农（茶企）可凭其电子账户中干茶数量，提前到村里（指定地点）等量换领实物标识。五是统一编号管理。对所有发放的实物标进行统一编号，根据编号可以随时进行源头追溯。六是销售必须贴标。出台了《西湖龙井茶产地证明标识管理办法》，明确规定所有西湖龙井茶的产品包装上必须等量张贴专用标识，不贴标识的产品视同假冒产品。
3、多端发力，提升“四张网”建设。一是法律保护网。针对2001年施行的基地保护条例的滞后性和不适应性，抓住“遏制制假做假，引导做真做优”核心问题，积极推进《杭州市西湖龙井茶保护管理条例》立法工作。目前，该条例已列入2021年立法正式项目，将于4月份提交市政府常务会议讨论，6月份提交市人大常委会审议。将实践中好的经验做法固化下来，体现了鲜明的问题导向和杭州地方特色，开创了制定出台专项地方性法规对区域知名公共农产品品牌进行保护的先河。二是文化传承网。组织西湖龙井茶手工炒制、评茶等职业技能培训和评定，积极引导茶企提炼和传承企业文化，促进茶企守真做精西湖龙井茶。市教育局开展形式多样的“茶文化进校园”活动，将西湖龙井茶文化写入杭州德育地方教材《最忆是杭州》进行普及和传播。三是生态管护网。通过测土配方，全域茶园施用菜籽饼肥，提高茶地土壤肥力，科学保护西湖龙井茶群体种种质资源。实施病虫害统防统治和绿色防控，推广无人机飞防喷洒生物农药1.6万亩，确保西湖龙井茶自然品质和质量安全。四是打假联动网。建立公安、市场监管、属地政府的联动打假机制，对线上线下做假售假行为形成常态化的高压打击态势。通过聘请律师团队、建立西湖龙井茶质量鉴定中心、开创西湖龙井茶质量保险、委托新闻媒体暗访、开通投诉热线等多元化途径，维护经营者和消费者的合法权益。
4、主体自律，推进“三制度”建立。一是建立诚信承诺制。与农户签订协议书、与授权茶企签订做真拒假书面承诺书和许可合同，签约率达100%。二是建立党内监督制。市委组织部将标识规范使用村级属地监管责任纳入组织部门对村级班子年度考评的重要内容，实行一票否决制。市纪委将西湖龙井茶综合保护工作纳入纪检部门的政治监督范围，防止不作为、乱作为等违法违纪行为。三是建立红黄黑榜制度。通过官方网站，对诚信主体进行红榜表扬，对违法违规主体视情节予以黄黑榜通报，去年以来共有64家授权茶企上红榜、8家被黄榜警告，1家被通报处理。
5、产业升级，加强“四提升”服务。一是提升规模经营程度。针对经营主体多、品牌小而散问题，加大茶园流转力度，建立“龙头企业+合作社+茶农”模式，如期实现流转率10%以上的年度目标。二是提升品牌辨识度。向社会公开征集西湖龙井茶农统一包装设计，对茶农分散销售的西湖龙井茶实行统一包装，避免熟人市场无标销售行为；对茶企包装统一规格，由协会实行备案管理。三是提升金融支持度。市金融办对茶企落实融资担保公司3家，制定了专项融资担保方案。四是提升电商链接度。与天猫、京东等大型电商平台，签订品牌合作框架协议，就规范网上西湖龙井茶市场管理、共建销售渠道、开展茶事活动等进行合作，打造正规可靠的产品线上销售渠道。
三、取得的主要成效
1、西湖龙井逆势增收。尽管受到天气倒春寒、疫情下采茶工不足、线上线下销售渠道受限等种种不利因素影响，去年西湖龙井春茶生产在产量同比减少4.3%的情况下，依然实现价格和产值的逆势大幅增长。平均售价同比增长55.1%，实现产值4.74亿元，同比增长48.6%。
2、制假售假有力遏制。去年市场监管部门出动执法人员6951人次，检查生产企业、市场、商场、超市、专卖店5483家次，立案49起，移送公安1起，查获违法包装44万多个。市公安局成功侦破案件两起，对11名犯罪嫌疑人采取刑事强制措施，6名犯罪嫌疑人移送审查起诉。律师团队在全国范围内开展商标侵权行为的调查取证，累计在北京、上海、浙江等重点区域取证178件。
3、规模经营有效提升。一是茶农自营比例明显降低，44.57%的茶农选择将茶叶出售给企业，由原来80%自产自销的比例下降到64%；二是茶企的收购量明显增长，总量达180吨，收购比例由原来的20%上升至36%。其中头部茶企尤为明显，收购量较上年实现翻番，呈现西湖龙井茶经营正向规模茶企集中向好局面。
4、品牌价值蝉联榜首。在最新发布的《2021中国茶叶区域公用品牌价值评估报告》中，西湖龙井以74亿元的品牌价值蝉联榜首。在单位销量品牌收益上，西湖龙井以每公斤911.8元位列第一位，是第二位安吉白茶的7.2倍。特别是明前西湖龙井，市场均价在3000元/斤以上，遥遥领先于其它茶叶品牌，中国绿茶第一品牌的地位进一步巩固。
四、立法创新点
经过近半年的酝酿，目前报送的《条例》草案分七章三十三条，主要包括总则、种质资源保护、品质提升、市场监督管理、文化传承、法律责任、附则等章节内容，起草小组坚持“不抵触、有特色、可操作、少而精”的地方立法原则，以水磨工夫，对《条例》草案进行逐条逐字研究论证，创新点亦越来越鲜明：
一是条例对知名品牌实施强力保护，是一部对区域知名公共农产品品牌保护开了先河的地方性法规，在全国区域农产品公共品牌保护中尚属首次。
二是首次引入了数字化智治成果，通过数字化管理系统，对区域共用品牌进行全程闭环监管，有效覆盖整个西湖龙井茶生产经营领域，实现追溯管理，是全国首创。
三是体现了鲜明的问题导向，紧紧抓住西湖龙井茶保护最核心的问题，遏制制假做假，引导做真做优，从实践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并用法律的形式固化管理经验。
五、立法重点解决的问题
在《条例》草案起草中，我们严格按照上位法律政策的精神和方向，进行整体条款规定的适应性和可行性设计，对若干重点问题进行了专题研究论证，从而弥补目前法律法规尚未规范的方面，以期形成较为全面和完善的闭环管理。
1、厘清职责，重点解决形成保护合力的问题
目前，168平方公里的西湖龙井茶产区包括西湖区、西湖风景名胜区的5个街道62个村，保护管理主体包括市、区、街道、村两委，职能部门有农业农村、市场监管、公安等不同部门，还涉及多个市场主体、社会团体。调研中，有意见认为西湖龙井茶管理和执法中，针对茶农和茶企等不同对象，管理主体之间在部分环节存在职责不清，衔接不足等问题。为落实各主体的责任，构建“人防”机制，《条例》草案通过加强顶层设计，进一步明确市、区、镇（街）的职责分工，强化属地监管责任的落实，同时进一步厘清农业农村、市场监管、规划和自然资源、生态环境、林业、宣传、文化广电旅游、数据资源等主管部门的对应职责，促进各方协同合作，形成保护管理合力。
2、保护种质资源和产地环境，重点解决品质提升的问题
西湖龙井茶独一无二的特有品质，与其特有的品种资源、特有的产地环境、特有的生产加工方式密不可分。全市现有西湖龙井茶园群体种占比约60%，其余为龙井43、龙井长叶等品种。目前，西湖龙井茶种质资源的换种和流失现象一定程度存在，对种质资源的保护主要通过补助等方式进行，保护手段和力度都有提升空间。此外，茶园生态环境保护力度需要持续加强，西湖龙井茶基地位于人群密集的旅游风景区，尾气排放等对茶园的影响较大；茶农违规私自毁林种茶的现象也较难杜绝。《条例》草案明确了要加强对西湖龙井茶种质资源保护，特别是保护西湖龙井群体种、提纯复壮和恢复历史原种。保护好西湖龙井茶产地生态环境，禁止擅自开垦林地种茶、毁林开垦茶地或进行毁坏林木和林地等行为，推行绿色安全生产，持续提升茶地质量，切实保护好西湖龙井茶的特有品质。
3、规范标识管理，重点解决不贴标销售的问题
由于商标管理传统上属于商标权人自身决定的事项，由私法来调整。但西湖龙井茶凝结了杭州人民的智慧，具有特殊的文化意义，有公共属性，因此需要政府介入，加强管理，规范市场秩序。目前，市场上由于西湖龙井茶的名称、标识使用较为混乱，消费者较难鉴别，单纯依靠消费者投诉举报后的被动执法，效果不够理想，需要更有效的管理手段。《条例》强化标识管理，规范西湖龙井茶包装的印制和使用。明确所有西湖龙井茶的产品包装上必须等量张贴专用标识，即所有包装上印有“西湖龙井”字样的茶必须贴标销售，不贴标识的产品视同假冒产品，杜绝西湖龙井茶产区以外的茶使用西湖龙井品牌。明确标识买卖、西湖龙井茶包装不贴标、伪造、故意涂改标识、不按规定使用标识等行为的违法处置，为监管执法提供法律依据。
4、保护文化传承，重点解决茶企守真做精的问题
西湖龙井茶文化保护需要持续加强，以突出其独特的文化内涵和精神。应当加强西湖龙井茶国家级农业文化遗产和加工技艺传承保护，因此《条例》强调做好西湖龙井茶“手工炒制”技艺的传承和保护，开展西湖龙井茶加工、评茶、茶艺等职业技能培训和评定工作。特别是要推进西湖龙井茶企业的企业文化提炼和传承，促进茶企守真做精西湖龙井茶。同时，明确支持生产企业发展中必要的建设用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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