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德国：地理标志与茶叶产业发展

曾德国 西南政法大学教授、地理标志研究中心主任

　　近年来，国内茶饮行业出现的“山寨品牌”一直有增无减，龙井茶、“碧潭飘雪”等众多茶产品都曾遭遇“山寨”狙击。商标抢注、混淆使用等行为不仅对茶企业的品牌形象造成负面影响，也容易对消费者产生误导。有鉴于此，由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民三庭指导，知产财经全媒体主办，杭州市西湖区人民法院协办的“西湖论茶——地理标志保护与运用实务论坛”于2021年4月24日在杭州召开。会议中，西南政法大学教授、地理标志研究中心主任曾德国围绕“地理标志与茶叶产业发展”主题进行了演讲，知产财经将其演讲内容进行了整理，以飨读者。以下是演讲实录。

　　非常高兴来参加本次会议，我是第二次到杭州做茶叶方面的调研。第一次是在6年前专门到西湖龙井、安吉白茶、径山茶做过实地调研，所以很有感触。现在研究地理标志的人本身就比较少，因为这个行业太狭窄了一点，我们在2014年出版了一本书：《地理标志的理论与实务》，下个月，还有一本新书出版，书名叫《地理标志概论》，这本书可以做培训教材。

　　我们讲地理标志，之前有嘉宾已经介绍了，西湖龙井是地理标志，那么什么叫地理标志？我国新修订的《商标法》第十六条规定：地理标志是指标示某商品来源于某地区，该商品的特定质量、信誉或者其他特征，主要由该地区的自然因素或者人文因素所决定的标志。但是商标法对地理标志的定义，容易产生歧义。常常被误认为是地理位置的标识。

　　从这个概念里面可以看出，第一点是自然因素，实际上就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第二点是人为因素，就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所以从事地理标志要有一种情怀，上天赐予的和老祖宗留下来的，我们如何去传承，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但是，现在地理标志这个定义，太复杂，许多人解释不清楚，更没办法传播。

　　第一点，讲商标法中地理标志的定义，由于引入的时候是直接翻译，现有翻译的地理标志名称往往容易产生歧义。什么是地理标志？我倡议能不能将地理标志通俗化，把地理标志简单化，今天听了我的介绍，大家回去以后，可以向家里人解释什么叫地理标志。“地理标志就是土特产中的精品”。其特点就是“数量少、品质优、价格高”，属于“奢侈品”。西湖龙井刚刚出来的明前茶，每斤3000元，普通老百姓是吃不起的，这就属于奢侈品。这样解释就把复杂的定义通俗化了。

　　第二点，我把地理标志的发展分为了5个阶段。第一阶段，1993年至2008年，由法律人主导，主要是为了确权，也就是解决地理标志归属谁的问题。第二阶段，2008年至2018年，由经济管理人主导。从事经营管理的人认为地理标志，属于区域性品牌，与企业商标一样具有溢价功能。所以纷纷进入这一领域，但是收获甚微。第三阶段，2018年至2025年，由政府官员主导，主要与我国精准扶贫、乡村振兴有关，所以近年来，地理标志的研究又开始热闹起来。第四阶段，2025年至2035年，由消费者主导。消费者认识到地理标志属于奢侈品，愿意花高价钱来购买，但这一阶段的发展会受到生产者的影响，因为我们的生产者往往会弄虚作假、以次充好，这一阶段可能需要10年来改善规范。最后就是第五阶段，2035年之后，消费者与生产经营者产生互动，地理标志才会到达发展的高峰。消费者愿意花高价购买地理标志产品，所以的生产者也愿意花更高的成本，为这些高端消费者定制生产。我常常在讲，我们从事地理标志的人要有情怀，要慢慢来。当然，我们的西湖龙井现在已经提前进入第五阶段了，因为茶叶附加值比较高，有其特殊性。

　　第三点，就是要增强部门之间的合作，包括农业部门、质检部门、工商管理部门。农业部门的职责是加强农产品的种植，逐步推行农业生产标准化；质检部门的职责是农产品生产加工过程，及产品质量控制；工商管理部门的职责是产品流通环节，及产品的售后服务。国家知识产权局机构改革后，把地理标志保护产品和证明商标合在了一起，成为红标，但是红标实际上是一个不成功的标志。过渡阶段，红标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就是缺乏权利主体。我们去年讨论的《地理标志保护规定》（征求意见稿），到今天为止还没有出台，主要的问题就是大家在讨论的时候提出了很多批评的意见。

　　第四点，就是要打造中国茶国家品牌。2019年统计，全国18个主要产茶省（自治区、直辖市）茶园面积4597.87万亩。其中超过300万亩的省份：云南、贵州、四川、湖北、福建、浙江。10年以后，我们的茶叶产量达到高峰的时候，国内市场已经严重饱和，我们需要把茶叶向全世界推广，举国家之力打造中国国家品牌,让全世界的人民来喝中国茶。目前，国内市场茶叶卖得好往往指的是礼品茶，而非日常用茶。我们在打造中国品牌茶叶的时候，要学习“法国红酒”的营销模式，把茶叶视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一种高端的享受。

　　第五点，是茶叶地理标志应用问题。西湖龙井的母子品牌打造得非常成功，关键是溯源工作做得好，降低了运营成本。“母子商标”即地理标志证明商标和企业商标，所承担的职责、发挥的作用、要解决的问题各有不同，可以分为两个阶段。

　　在发展初期，我们要“借船出海”，突出地理标志；后期我们要“脱颖而出”，突出企业品牌。如涪陵乌江牌榨菜，在发展初期，突出“涪陵榨菜”地理标志；发展后期，一句广告词“涪陵榨菜还是乌江好！”突出了企业品牌。为此，我们企业一定要有母子共荣的心态。

　　最后一点，需要防止地理标志通用化。2016年我在安吉白茶调研的时候，安吉白茶就提出了一个问题，就是通用化的问题。安吉白茶自身得种植面积，当时只有21万亩，但周边区县估计种植有180万亩冒充安吉白茶。所以当时我就跟他讲了，一定要注意商标和产品的分离。其他区县种植的是“白茶1号”茶苗，不能称为“安吉白茶”。另外一块就是法律保护，如：安吉特产白茶，珍稀安吉白茶，安吉的白茶，安吉珍稀白茶，这一类打擦边球的情况如何规制？如果构成商标近似，可以用商标法规制；或者适用反不正当竞争法第六条，擅自使用有一定影响的商品名称、包装装潢来规制。

　　另外，我们还有几位法官后续会对是否侵权进行法律判断，我先抛砖引玉，谢谢大家。